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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幾個機會接觸台灣音樂產業的詳細狀況,首先po這篇破週報專題。
記者吳牧青專訪了林強。看到過去有點叛逆、鄉下的的少年,現在成了創作電音的中年人。林強冒出頭的時候,台灣還有三大兩小,現在,哈,只剩下段董的滾石,現在,還活著就是傳奇。
當是被『本土企業』宰制,現在?台灣主流音樂界全部被『跨國廠商』宰制,的確還有本土廠商,但是都比較小,而且代理的音樂發片量與能量、企畫,是不如跨國大廠的,不然就是發行諸如佛教等特殊領域音樂。

林強另外一個凸顯的,反而是台語唱片的可能性,台語歌除了翻唱日本演歌以外,其實偶有電音作品,乃包括謝金燕等,都令人耳目一新。可惜沒有強化與著墨。形成真正台灣人的聲音,不是跟霹靂、霹靂火一樣,真正闖出台灣人特色,然後強勢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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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叢林 強弓勁弩的穿梭者
文/吳牧青


挑高三個樓面、寬敞的十米見方展場內,偌大而簡潔的白牆上,透過三個高流明的投影,不時從牆角的音響傳來和環境、影像融為一體的空間聲響(ambient)。林強指了指對邊的牆上,在比劃一下展場內的格局,「這邊還可以放幾塊靠墊,如果還有可能的話,加入感應互動裝置,爸媽帶小朋友來看展,小孩子可以用手在牆邊一劃過,就跑出蝴蝶或螢火蟲。坐在這邊,不也跟在湖邊看風景一樣舒服嗎?」林強帶我到10月開始連展四個月的台中國立美術館展場,在他與葉俊慶、柯智豪、胡至欣分別專司音樂、影像、程式工程、展場空間的作品《光種音子》(Lightening Music Seeds)前,平靜而帶有很淺很淺的喜悅。


林強這麼多年來在音樂圈的改變,不禁聯想到我的網球偶像阿格西,在年輕中叛逆的力道贏得孽世代的追隨,在步入中年後,卻能以溫和又堅定的心情,去面對眼前所做的一切。「命由心造,相隨心轉。」他這麼說這個作品就是這麼簡單的概念所延伸,網路上也能將祝福的話打上,展場內便同時顯現。

從跑腿到台柱的音樂路

「一開始,我只是在真言社當唱片助理…後來真言社想要製作一張唱片,就找了滾石發行,滾石就以李宗盛、羅大佑、陳昇、周世暉來當製作人。但嚴格說來,並不是滾石想要出的唱片。」林強回憶說道。

在1990之前,國內唱片工業版圖雖然還沒受到全球五大廠牌全面入境的威脅,但國語歌曲市場,在「三大兩小」廠(滾石、飛碟、寶麗金為三大,可登、藍與白為兩小)的宰制之下,幾乎都沒有意識到新台語音樂的可能性,林強的第一張唱片《向前走》,對於滾石、對於真言社或是搖出後來異軍突起的波麗佳音,這張唱片自有那麼不同的意義存在。也因此,陸陸續續台語唱片漸有藝人擺脫傳統包袱,一如蕭福德或朱約信,更甚影響到90年代中期以後竄起的魔岩與角頭。

雖然這張唱片本質上的延襲了國語流行樂製作的手段,卻也打破了官方語和方言音樂的界線,意義自不在話下。但是對林強而言,他只能很確定一件事,「從1990年12月《向前走》一發,我的生活就…變了!」同年以華視和民生報合辦成立的金曲龍虎榜,林強以超過10蟬聯台語榜冠軍,改寫了大家對於「能寫下台語歌曲長紅銷售只有江惠、黃乙玲等苦情歌姬」的慣有想像。

「在唱片行當店員時,那些美國流行樂,都要聽而我也喜歡聽,什麼Elton John、Air Supply、Bee Gees、ABBA、Eagles,只要是那些老的流行的美式搖滾樂,都一律接收。另類一點,聽的就是Pink Floyd、the Who、Yes、Iron Maiden、Deep Purple;還有日本音樂也會去聽,像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Southern All Stars、安全地帶(Anzenchitai)…。」林強形容起那時幾乎無所不聽的年代,那種神態、表情,幾乎也像所有音樂青年必經的鑽探歷程。當然也有些黑名單是他所抗拒的,例如Duran Duran、A-HA…「我那時候是討厭到不行,當時很排拒有合成器『帶電味』的音樂,一直到後來聽了Primal Scream和New Order、The Orb,才慢慢開始接受電子音樂。」林強言下之意,每個人進入一個領域的欣賞能力,就得有塊敲門磚來打開。

在林強進真言社當助理、出片當歌手前,曾有這麼一段有趣的故事。當林強的媽媽看到他跑到台北的海山唱片當店員時,想到他可能只是不想在台中賣肉圓,還告訴林強︰「你這麼喜歡賣唱片,那我們在台中開一家店讓你賣,好不好?」結果,過沒多久,她看見兒子就這麼出現在電視上,「賣」唱片。

「我總是跟別人說,我的人生有太多不是計劃好的機緣所造成。雖然心中有個理想,但在那樣的環境下,有許多條件得去配合。因此,《向前走》和《春風少年兄》就是在那樣的背景下所能做的事。」直到出道第四年,《娛樂世界》融合了電子音樂概念,往理想中的音樂更邁進一步的林強,便在此與流行音樂幕前歌手形象,劃下一道分水嶺。也就此展開了多年幕後製作、電影演出等不同角色的嘗試。

「第三張唱片《娛樂世界》,我感覺到我有一些籌碼了,可以想做些自己要的東西,就放手來當自己的製作人。」林強在30歲的那年,繳出一張讓自己滿意的作品。

從林強看羅百吉

林強並不因為《娛樂世界》在銷售量的減少而影響他在音樂界的重量,一方面在1992年之後,新音樂元素在唱片市場大有斬獲;另一面則是當時另外幾位樂壇新銳都已經著手填詞譜曲編寫製作的任務,像是羅百吉、吳俊霖(伍佰)、陶?,無論是訴求孽世代的《少年仔,安啦!》電影歌曲、或是被波麗佳音大舉推捧的美式跳舞團LA Boyz和The Party,幾乎不出這幾人的巧手。以台灣流行音樂市場的軌跡看下來,那段時光確實是相當美好的日子。

「會這麼被『集合』起來作音樂,純粹是唱片公司刻意的安排,當初大家都互不熟識。」而在1995年後,這幾人各有片天,伍佰成為90年代的搖滾明星、羅和陶兩人在結束與洛城三兄弟的合作後浮上幕前,成了廣為新生代傳唱的歌手。

「環境改變了,人也都變了。」林強談起那幾位被湊合起來的製作搭檔,到後來只剩羅百吉還有和他聯絡。


「羅百吉有點可惜啊。」感嘆地講起這個因合作《娛樂世界》而相識的戰友,「其實,我電腦MIDI音樂的製作在當初是他教我的,《娛樂世界》大部份的歌都是他編曲…」「音樂才華,他很棒,我從他的身上學到很多。可是人就是這樣有不同的路走,最後他因為離婚得付大筆的贍養費,得拼命去賺錢為前題下,許多事情就變得身不由己。當這種過程習慣了,就會覺得錢似乎也好賺,音樂天份就這麼荒廢。…每個人際遇不同啊。」林強說來,可以感受到那種沉重的氛圍,也讓我想起去年初為採訪「戰鬥舞」而與羅百吉一談,那種他長年泡在Hard house舞廳被許多原先音樂圈的老友(如黃立成)排擠、翻臉不認人而顯得羞澀的神情。

林強補充說明︰「我們這種在線上讓人家認為很有音樂才華的,其實都才ok。還好啦。真的!我不騙你,真正top的人很多都躲在下面不出來。環境就是如此,他沒能夠在搖頭場以外的地方去耕耘,累積一些創作才能,就真的很可惜。如果,他不那麼要求自己的經濟收入和物質享受(如跑車),他大有空間去創作出很不一樣的好作品。」


從林強看Fish

如果說羅百吉是林強在音樂生涯第一階段感受深刻的人物,後一個階段便是Fish。


「Fish在Spin當DJ的時候我們認識,那時他有個習慣就是會到處遞給朋友CD,一些他所作所混音的東西,我當初聽了,覺得很有趣,也漸漸感受到他對音樂的熱忱,積極地想要做點事的態度。」於是,在2000年,林強和Fish、DJ Ty合組了「流體音樂」(Fluid Mix)工作室。

這三人的組合原本乍似夢幻而令人期待,然而林強也道出一個團隊在分工上的對「公平出力」的困難,「我原本的想法是,因為我比較懶得去用電腦,而Fish是個電腦狂,他就來專心用電腦的部份,Ty就專司錄音,我就在一旁聽著出主意。後來不行啊,他們都會覺得我沒在做事。」林強認為,他認為在每個人的強項上分工是件好事,但別人就認為「你只是在旁出一張嘴」。流體工作室接案子的標準則是,接洽的人先抽10%,其他部份再平分給三人,但也因為被嫌「沒在做事」而抱怨這項收入制度。

「所以我後來就動手去學啊,要不然能怎麼辦?」後來,DJ Ty自行成立鈦金屬音樂工作室,林強自嘲地說,好在他也因此離開了,不然他就可能沒機會學電腦創作和錄音。於事至此,才有後來在2002和2003發行的《歡樂電子中國年》及《電民謠》專輯。隨後,新加坡的DJ Stingray和techno發燒愛好者DJ Zeus也加入團隊,除了一同在2004年辦了一月一次的「和party」,也在2005年以工作室名義在幾場音樂祭和大小livehouse演出。但從去年(2006)起,兩人在創作方向意見有所歧異下,流體工作室就只剩DJ Stingray向國外發展時使用。林強接下《一年之初》電影配樂和國內外藝術節參展的case,Fish則在06年底組了工業噪音樂團「床上暴動」。

兩人音樂上出現的歧異在於,林強曾建議Fish不要老是玩噪音、作Hardcore,「一來是我認為你要考慮到年紀上,作這些音樂對身體真的不好;另一方面我則是認為這樣創作的空間會受限。如果你真的想清楚,這就是你所想要的東西,那就好好去做。這就是我當時對他的建議。」林強對Fish有這麼深的批判,甚至說「他萬變不離其一(噪音)嘛」的重話,也是根植於兩人同為這麼多年下來音樂夥伴間的期待。「Fish對於音樂的熱情,是很多人遠比不上的。我只是常感嘆他也因為這樣,童心太重,旁邊朋友玩什麼就跟著去玩…」林強看著Fish,以一種哥哥帶弟弟的思維,又期待又怕他玩瘋掉。

電音舞場的投入到反省

1998年起,林強一舉投入了電子舞曲的懷抱,第一次發歌是在台中的Underworld,他表示,從歌手到音樂製作人轉到DJ的生涯,並沒有收到驚奇或不可思議的反應。通常只是好奇,「你怎麼也跑來當DJ了呢?」在台中放歌的期間,父母也曾到現場看他打碟,或多或少表達了這樣的質疑。「因為我喜歡,所以就做了。」他的說法十分簡潔。

在DJ過程中,林強並沒有特地向誰拜師學藝,至多是碰到問題就請教台灣電音DJ的先行者@llen或是屏東的DJ阿明。「我覺得拜師父,這麼做一來太正式了,另一方面,就是對方也不喜歡以一種老師的態度對待,便抱持著朋友間的立場,你願意跟我說多少,就多少學一些。」林強也認為,那樣也可以保持一定的獨立性,除此之外,打碟的地點也很少有固定的場子(如擔任駐場DJ),只有早期在台中Underworld和台北神話有過半年到一年的時間,維持一周一次的DJ頻率。繼而,則與DJ @llen一起辦了Groove Island的派對組織,四處找場地,保持一種和商業club活動特定距離的非營利屬性party。

「我經常跟朋友說,你們不要看現在hip-hop紅得好像很莫名,他們至少在衣著、塗鴨、滑板裝呈現自己的文化。那國內的rave culture和electronica到底留下了什麼?就是嗨嘛!結果呢,嗨完之後又曾留下過什麼?」林強提到電子舞曲文化雖看似有模有樣地維持幾年盛況,卻仍是種非常淺根與移植的表像外貌。「嗨完,要更嗨,然後呢?總是要回到生活中去做點不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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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而林強提到了電音創作,「我跟很多DJ都說過,要努力去創作,創作才是自己的文化。國外舞曲出得那麼快,買得再多也追不完,聽得再多也是一直在聽別人的音樂。同樣的,我也跟VJ的團隊,像是Muse Whisper他們說過,這些影像素材圖庫,如果要一直拿來用也是拿不完的。就是要去創作,音樂文化才真正有所開始。」林強一面開著車,不急不徐卻帶著堅定的意念跟我說,「我在非常多DJ身上看到這樣的現象,什麼都是國外的最先進,那一方面也是自信不足而自卑的結果。」

「嗨完之後,就埋怨環境不好,沒有掌聲,很多DJ就做不下去。因而失望,就『流亡』了。」林強本身則認為,DJ本身要有轉型的覺悟,一方面要保有和club場景一定程度的距離,才能創出自己想作的音樂。

誰來接棒?

和party在停擺一年多之後,去年夏天Fish接手主導辦了兩次,今年則零散地在四~六月與campo合辦出現了三次。有沒有可能再現「和party」?林強保留地說︰「我就在看,在等,看誰真的有心就辦下去。不論是和party或是流體音樂工作室的名號,都不是屬於誰的,只要有類似的概念或態度就拿去辦。」

同樣的,林強在近三年也退隱在舞曲場之後。同樣的感慨在於,2004年的野台或是2005年市府跨年的小舞台活動,現場以搖滾客居多,他放了以搖滾樂為主卻又不失跳舞興緻的曲子。「那時我覺得現場反應好像還不錯,可是接下來似乎也沒消沒息,沒有人這麼做,我就真的非常失望了。」確實,在樂種壁壘分明的場景,搖滾甩頭,嘻哈甩手,電音手腳並用,台灣再也沒有類似the Vibe時期午夜時段的Radio DJ,去結合那種聆聽和跳舞樂趣,即使,大家都認為Vibe、Spin的年代,音樂資訊是比較封閉或落後的。

去年,林強曾為破報主辦的一場活動「音間百大」將一小時完整的演出,全部remix蔡藍欽的音樂,無論用心程度,或是對於活動主題的回應,都讓人激賞。「雙手合十,感謝欣賞」是他近年來標準對台下的回應動作。

「我不曉得我後來的作品有得到什麼回應。」在《驚蟄》於法國廠牌mk2海外發行後,國內才接續有發行的回音。「賣出兩千張就兩千張,一千就一千,就算沒人喜歡那就沒人喜歡,總之,用心去做,就不用對他人的評價患得患失。對方願意說,我就聽,去瞭解。」林強不太在意作品被高估或輕視,被炒作或是被冷落,即使他很清楚外人來意多半在「名人」或「大師」標籤上打轉。意念穩定,就像百步穿楊的弓箭,在沽名釣譽為時尚的音樂,他也能自在穿梭找到自己適得其所的領域。他不是電音宗師、也不是故作姿態的藝術家,他是唱完<向前走>後17年依然走著自己路的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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