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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老師有教過，中國宋代五大名窯－汝、官、哥、定、鈞窯中，以汝窯最為難得，因其燒造時間甚短，傳世品稀少（全世界不超過70件），釉色、開片紋等技術清朝人模仿不來，甚至連現代人都學得不像；台北故宮目前擁有全世界典藏最多之21件汝窯瓷器，且於2006年底推出經典大展，將宋朝以來即為鑑賞家與皇室貴族奉為「家傳一姐」的所有汝窯瓷器藏品，全部展現於觀眾面前。

在博物館的展覽現場，絕大部分的觀眾總是圍著被最多人提起的文物明星，而絕少觀眾的眼光會被顏色素雅、外型簡約的北宋汝窯瓷器所吸引；常常教我們花錢的時尚雜誌總是說：『戀愛是種流行，單身則是時尚』；在博物館裡，也許可以換成『翠玉白菜是流行，汝窯瓷器才是時尚』；汝窯很像一種人，我們在學校生活或是職場都可能遇到的那種人，乾淨、舒服卻不搶眼，真誠、有料卻非常謙虛，汝窯瓷器就是這樣的tone & manner；它在台北故宮裡，等著我們這些以為美學只在時尚雜誌中的人去看它；我們只懂得刷卡買LV包，然後口口聲聲說自己多麼欣賞安藤忠雄的建築，卻不知道汝窯離我們那麼近，近到坐捷運再轉個公車，就可看到連New Yorker到大都會博物館都看不到的汝窯瓷器。

汝窯真的有那麼難懂嗎？和書畫相較起來，它的確較容易因缺乏花俏的造型而被觀眾忽略，但汝窯瓷器其實各有介乎可解與不可解之間的樂趣，在極其簡約的外表下，各有動人的故事。我們或許可從較為淺層的當代角度重新看待汝窯；首先，我們把汝窯瓷器給翻過來會發現，有的汝窯瓷器底部不只會刻上乾隆後來加上的御製詩，更會被刻上字，例如：奉華、甲；其中刻有「甲」字的汝窯瓷器，當為上等之作，因有些研究者認為「甲」字是古時劃分瓷器等第的刻款。


汝窯的甲等之魁地位，從12世紀貫徹到21世紀，而現代人觀看北宋汝窯的方法勢必不只單一面向，因汝窯的美學是可以被無限放大詮釋的；走出博物館後的汝窯，如何透過異質的連結讓現代觀眾不只了解更能有心理上內部投射；身為觀眾的你我，還可以透過什麼樣特別的方式觀看汝窯？

紐約的伍迪艾倫會寫特別的字來觀察他鏡頭以外的世界，英國的吳爾芙會寫細膩的字來批判她所看過的書，中國的乾隆也會寫下、甚至刻上鑑賞的字來為他所典藏的文物留下紀錄；在台北故宮典藏的21件汝窯瓷器中，即有13件的底部被乾隆刻上了鑑賞完後的詩詞，所以欣賞汝窯除了看顏色之外，也可從字裡行間認識乾隆眼中的絕妙好瓷。


乾隆當皇帝的日子似乎非常愜意，早上批公文，下午則研究藝術史，如果他活在現在，即使當不成大官，或許也有可能會是一個出色的廣告人或創意人，甚至是個「刺青達人」。

乾隆雖貴為皇帝，但也有犯錯的時候；王菲在林夕填詞的『美錯』裡頭唱著：「你送我偶然從天而降的隕石，我一直誤會那是顆完美鑽石，不曾看見它的瑕疵，把它鑲在我的戒指，我也沒發現，有什麼損失」；美麗的誤會往往讓愛情盲目卻真實，而乾隆對汝窯的喜好曾犯下字面上的錯誤，但卻讓後人對汝窯水仙盆的用途有了有趣的認知。


乾隆犯下了什麼樣的美錯，讓後人搞混了原先對水仙盆的認知？原來是清代宮廷對於汝窯瓷器極為喜愛，汝窯水仙盆器底所刻的乾隆詩中，曾提到水仙盆在早期可能作為猧食盆的傳聞，而「猧」字本為小狗的意思，但在清宮活計清檔的紀錄中，乾隆卻將其稱為「貓食盆」，但不論到底為「猧」或「貓」，於後我們將水仙盆稱為貓食盆的說法，即是跟隨著乾隆的說法而來。

汝窯作為當代博物館的重點藏品之一，其品牌代表性極為重要；如果將汝窯品牌化，第一個面對的即是品牌識別的問題，汝窯與其他瓷器相較，可發展的品牌識別策略為何？是如同Tiffany Blue的釉色還是底部的御製詩？或是爬滿器面的開片紋？

汝窯的釉色勢必為發展品牌識別策略的一大特點，就如我們看到黃色即想到國際連鎖速食店，看到綠色就想到西雅圖的咖啡店；當我們下次抬頭看看下過雨後的天空時，會不會想到汝窯？


21世紀的今天，許多時尚精品與Life Style產業，開始將品牌識別放在一邊，走向低調的「無印」；從古至今，皆為金字塔頂端消費者愛好的汝窯，如果派出無紋水仙盆作為年度代言作，是否也呼應了當今品牌操作上的無印風潮？為何無紋水仙盆等同於無印？在上圖這件青瓷水仙盆為傳世品當中唯一所見沒有開片的汝窯瓷器（無紋傳世品難見，目前僅存台北故宮，且全世界只‧有‧一‧件），明代鑑賞家曹昭曾提到：「有蟹爪紋者真，無紋者尤好」，這件水仙盆釉色勻潤，通體無紋，是否仍可在當代吸引大家從多方位角度觀察，由個人品味出發，從品牌無印新風潮中看出汝窯的特色？

如果你習慣只吸收西半球的文化，不管當代或古典，請務必到故宮看汝窯，因為當汝窯在宋朝達到工藝顛峰水準時，美洲還沒被發現，而歐洲還在野蠻呢；如果你看電視只看新聞台，你更需要到故宮看汝窯；為什麼？借用L'Oreal的Slogan，「Because Ju Ware is worth it.」

附記一：台北故宮於2006年12月25日至2007年3月25日舉辦「大觀－北宋書畫、汝窯、宋版圖書特展」，其中汝窯特展部份，於正館一樓特展區中的汝窯展區以伸展台為概念，四周以黑布幕環繞，展區燈光微亮聚焦，凝聚視覺焦點於展品上，一體成型的展示手法貫穿全場，簡潔流暢的參觀動線，營造無障礙的視野，並讓故宮院藏21件，以及分別另向倫敦大學大衛德基金會、日本大阪市立東洋陶磁美術館以及中國河南省文物局，商借北宋汝窯、高麗青瓷和考古出土的標本、窯具等共同亮相。

附記二：感謝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器物處策展科余佩瑾科長，在過去合作期間，給予我以如此顛覆又過於挑戰傳統學術的方式呈現汝窯；這對一個屬於藝術史之外的局外人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生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