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美學:從原汁原味到搖滾祖靈:

創新與變異雖然能為文化發展帶來新生命,但是無目的的追求創新,也可能為傳統文化帶來覆滅的危機。同時在所謂的「創新」的嘗試中,也充滿著各種和「傳統」對話的可能,而關於創作素材的選擇,最容易表現出其間的變化。因此以創作素材為基礎,根據在「傳統」與「創新」的兩個極端,本案試著對受訪者的工藝美學表現進行了以下的分類。

 類型

受訪者

傳統工藝技法的傳承

謝祥土、勝櫻農場、桃山國小木琴班、曾李香

傳統材料的再出發

民都有雕刻班、王賢、芭甘多麗、米匠尤卡安

新素材的嘗試

邱淑芳(沙云達魯)、雅威、清泉天主堂、撒布洛

 

傳統工藝技法的傳承

新竹縣原住民本身就有竹工、木工、編織的傳統手工藝,這些傳統的手工藝仍然有部分存留,除了學校單位的桃山國小外,布料編織以及竹籃編織,其中竹籃編織仍可為創作者帶來不小的收益,以支持繼續創作。

但必須深入探討的是,首先,這些創作者雖然在技法上幾乎仍保持原有的技術,但是在素材上,因應原有部落天然素材的不易取得,其創作材料也有所改變。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竹籃編織由原本的竹籐改成了塑膠打包帶。塑膠打包帶的顏色鮮豔,有多種花樣可以選擇,同時防水不易腐蝕,也免去了創作者切削竹籐的繁複手續。

另外,因應外界的需求,傳統技法也創造了一些新的物件,例如:傳統的織布,織出了手機袋、抱枕等過去泰雅族人不曾使用過的物件,而勝櫻農場的許秀櫻(古讓代木)更利用竹籃編織的技巧,製作了水果籃、手提袋等物件,頗受觀光客好評。

 

傳統材料的再出發:木雕與編織

原住民的特質原本就是親土、親水、親自然,加上原本的文化即有的傳承,因此相較於其他材料,木料和布料等素材似乎更容易表現原住民的創作特質。但是即使如此,有些創作者仍試圖利用傳統素材表現出過去所未曾有的內容。

原住民在木雕上表現出來的粗獷的特質,近年來已為人所注意,嘉義、台中等地的「五角船板」餐廳利用漂流木,水泥製作出來的獨特的內部裝潢早已廣為人知。在這方面,「民都有木雕村」的作品,似乎和「五角船板」的風格遙遙相對應,在其作品中,除了紋面老人等少數較具族群特徵的作品外,許多作品都採取粗獷、野性、甚至略帶抽象的面貌表現,有些作品甚至表現出與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的原住民創作共通的特質。

相對於「民都有木雕村」的粗獷風格,花園國小的王賢校長的木雕則顯得十分的寫實而精巧。其平雕作品「矮靈祭」、「蘭嶼拼版舟」,宛如將相片翻製成木雕一般,產生某種活躍的力量。而其立體雕的作品,也多半採取寫實、具像的風格,在精神上甚至可能更接近黃土水等日據時期的台灣雕塑先驅。同時在他後來的作品中,也越來越不刻意強調「原住民題材」,而重視「從生活中取材」、「發掘人性中普遍的情感」。

泰雅的織布在最近幾年廣為人知,政府有關部門也逐年在部落開設訓練班。在數年來訓練出來的大量學員中,米匠‧尤卡安和芭甘多麗,是少數嘗試從傳統編織出發,尋求更進一步的服裝設計,乃至新布料開發的可能。由於主客觀環境的限制,她們的嘗試都還存在著許多的阻力,但以目前部落學習編織人口之多,以及編織和服裝設計乃至台灣成衣業的親近性來看,編織是最有可能成為泰雅族群文化產業的傳統工藝之一。端看相關單位和創作者如何聯手突破環境中的限制。

 

更具挑戰性的嘗試

另外一方面如前所述,由於外來文化的影響,一些新的素材也開始出現在原住民的工藝創作中,這其中最顯著的就是邱淑芳(沙云達魯)的紙黏土,以及雅威的玻璃工藝。兩者在國外或者漢人聚落,都有悠久的創作歷史,但是在原住民部落,確實較少看到有人使用這樣的媒材創作。

也因為在原住民文化中並對於這樣的新媒材的認識比較少,在我們鑑賞他們的作品時,不難看出創作技巧中,原來的西式、歐式技巧的影子。邱淑芳原先是製作古典希臘羅馬式風格的大型創作,雅威的玻璃工藝原先是歐洲教會的玻璃彩繪以及新竹地區長久的玻璃工藝傳統,細心觀看他們的作品中,這些原有本技巧的風格、感覺仍然隱約的顯露出來。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果創新對於文化傳承是重要的話,那麼這兩位創作者,毋寧是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而大膽的創作途徑,在這條路徑上並沒有前人的文化資源可以援引,幾乎要完全自己摸索。事實上,雅威的得獎作品「蘭嶼拼版舟」即相當成功的揉合了傳統文化的元素以及新的玻璃工藝技巧。可見這樣的嘗試對於原住民工藝並非不可能,需要的只是更多持續的努力與探索。

 

「原住民」是必要的嗎?

本報告在前面已經提到了,至少在新竹縣地區,不同族群、文化的混合交融,在工藝美術的發展中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同時我們也看到一些嶄新的素材與主題的創作的嘗試。這會引發出一個問題:除卻傳統技法的傳承外,是否有必要強調這些創作的「原住民」特質呢?或者原住民部落的創作者有必要把創作主題局現在「原住民」的主題上嗎?

在訪問過程中,尖石鄉的米匠尤卡安,雖然不斷嘗試各種新的布料與花樣的開發,並認為相較於排灣、阿美等族群,泰雅族在文化表現上較為模糊。但是她仍然認為泰雅文化提供了她豐富的創作源泉,並表示研究編織這麼多年,泰雅的文化素材只用了兩成,用都用不完。

另一方面,專精於木雕的王賢則認為,創作的出發點應該是從自己的生活著手,尋找自己的生活中會令人感動的人、事、物,而人和人之間的情感表現又最常是會感動人心的事物,不見得原住民的創作就一定要是射日、打獵、口簧琴。王賢的意見暗示著,文化原本就是蘊含在生活中,只要認真的尋找生活中的素材,不論它究竟是什麼,只要提取的是原住民生活中的主題,其作品自然就會帶有「原住民」的風格。

我們認為這兩種意見不見得是對立,就像是傳統和創新也不見得是對立的一樣。不過由於近年來原住民文化觀光活動的影響,我們確實可以看到一種想當然爾的「原住民」文化的想像:傳統服飾、打獵、祖靈祭、射日,不斷的出現在關於原住民的視覺呈現中,即使你現在走在部落中,很難看到有人穿著傳統的服飾去上班上課。這其實是現代社會日常生活的正常現象,但是這也提醒著我們,關於「原住民」、「原住民生活」、「原住民文化」,其實必須以更多元而寬廣的視角來理解,而非落入某種約定俗成的刻板印象中。

正如同「民都有雕刻村」的簡介上印製的兩句話:「以前沒有的,不代表永遠都不會有」,我們期盼著可以看到更多優秀的部落工藝美術創作者,可以投入這個「從無到有」的創作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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