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副主編的新書,上去博客來看到他們有簡介,還摘路了其中一部份訪談出來。

下面兩篇一個是針對大塊出版社的郝明義,一個是針對微風的廖鎮漢。一個搞出版、一個搞商場。廣義都可被視為是文創產業。
我也注意到一個狀況,詹的用語裡面,很少出現文創產業之類的詞彙,他比較愛的是風格、美感去鋪陳他的論述;因為是媒體出身,所以對文字比較敏感,但是那種敏感不是歷史、修辭的敏感,而在於,在論述上會出些特殊詞彙,包括譬喻,比較不會引用什麼文史大哲,而會相當的休閒、生活,下面他跟郝的對談,中間一大段在講棒球。用棒球譬喻出版。

他們探討的事情,滿針對自己的產業。所以不多做特殊介紹,也推薦大家繼續看看。
但我倒覺得雖然詹在跟楊照對談中說,這些企業比較不是理性,也很多是微型,我倒不這麼看;我注意到郝跟廖兩位,其實非常注意到自己客群在哪,廖說現在社會M型化,搶中間路線會很辛苦,所以他改走精緻路線,也開了一條路子。我認為這兩位都不是什麼浪漫的創業家,一路上或許遭遇困難、冒險,但也透過精細的觀察、分析,最後自我定位。詹偉雄訪談的很多都是大腳,成功創意產業的經營者,他們怎麼可能天天浪漫,但仍給我們浪漫的感覺,可能就出自於詹先生的包裝與手筆,以及刻意呈現出新的風格以區隔出與其他企業的不同。

談到大腳。媒體的特性也值得談談。很多人說媒體是什麼第四權、要有獨立批判性。那種我看只存在政大傳播圖書管理面。記者採訪,套句郝明義下面的話:要『有戲』。被採訪者的身份比他的言談內容更為重要。郭台銘的語錄關鍵不是語錄,而是郭台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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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格的技術:台灣13個創意老闆的生意實踐
作者:詹偉雄
出版日期:2008 年04 月 01 日 

郝明義 x 詹偉雄

「郝Style」的出版私房經驗 The Secret of Imaginative Publishing

 

郝明義是一位編輯者、作者,也是一位出版產業的經營者。在台灣,能同時擁有這三種身分的人並不多。而在這三種工作上都能擁有好成績的,似乎只有他與昔日城邦集團董事長詹宏志兩人。

 

在出版同行的眼中,郝明義的第一種「特異」能力,在於他能嗅出「孕育下一本暢銷書」的時代氣息,進而從容不迫地選書、編輯、出版,雖然他常調侃自己「被三振的次數遠大於揮出全壘打」,但他策劃的許多劃時代暢銷書(例如時報出版的《EQ》、大塊文化的《十倍速時代》),不僅寫下破紀錄的銷售數字,也影響了台灣出版業的後續編輯選書走向。

 

他的第二種令人欣羨的能力,來自一種持續不斷的「創新熱情」。他待過的三家台灣出版公司(時報、商務印書館、大塊文化),都在他的任內出現了明顯的高潮變化,不僅書系的組合、封面設計、行銷語言、美術視覺等瞬間耳目一新,「書名」所創造的嶄新閱讀角度,往往更加犀利地切中讀者的渴求,從而創造出巨大的商業成功──將英特爾董事長葛洛夫(Andrew Grove)的英文原著《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唯被迫害狂得以倖存)改名為《十倍速時代》的中文版,就是他的創意。

 

他的第三種能力,來自他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讀者」。許多大塊文化出版的書,都曾是別家出版社退稿的棄作,但在他某個眼角敏感神經的作用下,他可以看出隱身於這本書複雜枝節中的鑽石光芒,繼而透過編輯技術,讓這本書以全新的風情問世。

 

雖然他的工作成績斐然,但郝明義自己坦承:在四十歲之前,他其實是時時做著轉行的準備,是一個偶然的機緣,讓他發現原來「身邊的出版」,就是他尋找數十年的最愛。在這期的專訪裡,郝明義不僅談到了他編輯生涯的各種人生轉折,也談到了他如何打造一個「三成平均打擊率」的出版社創新工作方法,以及他關心的 ── 社會愈來愈不多元閱讀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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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偉雄(以下簡稱詹)

同樣身為編輯人,有幾個很根本的問題想請教你:台灣每個想當編輯的工作者心目中,都會有好幾本書想要出,但如何為這幾本書找到一定數量的讀者,卻是個挑戰。從時報出版到大塊文化,你在選書與出書的品質上,企圖心非常明顯,特別是對「數量」的企圖心,很少人像你這樣,能同時兼顧操作品質與銷售量,想請教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有兼顧兩者的天份?

 

郝明義(以下簡稱郝)

在今年以前,大家問我這類理想與現實如何平衡的問題,我的回答都比較簡單:當一個出版社到了一定規模之後,你可以向現實或理想靠邊,但這就像獨輪車,可以走但走不遠,我認為至少要兼顧理想與現實,這樣才會成為兩輪車,走得比較遠。

 

不可否認的,這兩年台灣的出版業情勢非常險峻,業內的氣氛有點像打網球,出手都一定要得分,只要出手,不是你得分就是對方得分;出版社與通路也是一樣,出版社出個招,不是自己得分就是通路得分,反過來也一樣,互相的關係繃得很緊;出版社內部也一樣,這個部門得分大概就是其他部門失分,每個部門上場都像網球比賽。

 

但我今年忽然體會到,出版比較像棒球運動。就像棒球是團隊運動,出版也一樣,一本書的問世,不只是主編或是企劃上場而已,就像棒球隊有投手、打擊者、內野手、外野手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出版也是這樣,主編選書就像一個打擊者,棒球不像網球一出手就有人得分有人失分,各種可能都有。像出《哈利波特》就像打出滿貫全壘打,賣個幾十萬冊。若出個五、六萬冊的書,起碼也算是支全壘打。當然也有很多三萬、二萬或一萬冊的書,這就像三壘安打、二壘安打。若是五千冊左右,好歹也算個一壘安打吧。如果出個三、五千冊,搞不清楚在幹嘛,勉強也能算個四壞保送吧,只要上壘有時莫名奇妙發生一些事情,還是可以跑回本壘得分,也賣了上萬冊,這種情況也有。

 

當然有更多的書,是高飛犧牲打,明知道出這本書會賠錢,我們還是要幫忙加油,哇!打了高飛犧牲打,雖然被接殺,但起碼掩護隊友得分了,幫助出版社的形象、定位不說,起碼幫作者了結一樁心願。有時甚至連這些都不是,就只是全壘打前的高飛球被接殺了,但這也該算是「美技」一樁吧。

 

這麼一想之後,我的心情就篤定多了。很多人說我出書眼光精準,才不是,明明我做了很多「飛蛾撲火」的賠錢書。當然,我會想打全壘打,但我不會指望自己每一次都打全壘打,就像一個打者維持正常的打擊率就好,如果打十次,維持了三成的打擊率,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結果了,十本書裡面有三本暢銷,就該要很高興了。總不能因為怕賠錢,就不出書了,就好像怕打擊率下滑,乾脆不上場打擊,那連比賽都沒有了。

 

你在編輯生涯打出的第一支全壘打是什麼時候?或是你第一次揮棒出去感覺很燦爛是在何時?

 

我倒從沒這麼想過,我注意的是打擊率的事情。在我的組合裡面,一定會有全壘打、二壘打或是被接殺的,我真的不去注意怎麼打全壘打。

 

我常跟編輯說,在台灣的市場,你能努力的,是把原本賣兩千冊的書賣到五千冊、能賣五千的賣到一萬、一萬變兩萬、兩萬變五萬,五萬也許能到十萬,但在兩千三百萬人口的市場裡,一本書要賣到十萬本以上,不是光努力就能做到的,得靠很多機緣和天意,就像原本是高飛犧牲打卻因為風向,吹成了全壘打。在九○年代出版景氣時,我就說要出一本賣十萬冊的書是天意,十萬冊以下則是努力可以達到。 以台灣近幾年的出版環境來看,大概降到五萬冊,五萬冊以下可以靠自己努力,五萬冊以上則有太多其他影響因素。所以如果打了一支貼近全壘打牆邊的高飛球,就算被接殺了,起碼被殺得挺漂亮的,讓觀眾欣賞一下也不錯。

你怎麼去評估一本書的可能銷售量?某些球過來就知道是「紅中」,揮出去安打甚至全壘打的機會很大,有些球就是不好打,這些事情你怎麼判斷?

 

其實我經常判斷不準。總是有覺得大好的紅中直球,猛力一揮,結果慘遭三振的時候;有些時候明明就是勉強出棒,但卻打成外野深遠的長打,這例子太多……。

 

如果這些都沒法預期,你又要怎麼來維持出版社的打擊率?

 

這當然要思考,像鈴木一朗每次打擊前都會思考自己的揮擊策略,平常也勤於練習。出版社也一樣,要不斷運用自己的知識,要回去檢討過去的經驗。從前我也不太重視檢討,是最近想到棒球比賽的說法之後,才開始比較重視檢討。這樣的想法,對自己也比較心安。

 

從你過去做的幾本書中,不管在哪個出版社,你做的書常常會呼應當下時代某些呼之欲出的精神,或多或少都有牽連,比如說大塊的第一本書《十倍速時代》,這本書跟著台灣科技產業一路上來,甚至連書名都變成人人朗朗上口的慣用語。你在出版這樣的書前夕,自己內心中的感覺是什麼?看到這樣的一本書,你會有暢銷書的想像?或是覺得這樣一本書可以影響很多人,於是就做了?

 

你提到的這幾種心情我都有,我常把閱讀分成四類,有主食、美食、蔬菜水果和甜食四類。主食類代表所有能幫我們改善生活、工作、家庭的都算;美食則不屬於這類,間接改善的,像文學或哲學;蔬菜水果類大概就像百科全書、地圖、字典這些工具類的;甜食則像漫畫、輕小說、類型小說等。

 

如果一本書的出版,被我歸類於主食類,就好像主食不吃會餓一樣。當大家都在談Y2K的時候,你一定要多少懂一點,但主食類的書卻總會過時。Y2K是最典型的例子,在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以前它是非常熱的議題,但這天一過,書大概就變廢紙了,馬上沒有價值。很多主食類的書都有這樣的特質,十年前很紅的管理理論,今天不會有人記得或討論,只是不像Y2K這麼截然劃分,但大概也都有五到十年的期限。

 

對待主食類的書,我就比較不會想那麼多,這些書因為當下有熱度,但你不用指望它三十年後還能影響讀者,這種書就根據當下社會氛圍還有個人主觀就可以判斷了。對待美食類的書,我就不這麼想,這樣的書往往會流傳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這樣的書要出,相對要多很多精神。蔬菜水果大概市面上都已經有了,甜食類就比較可以輕鬆點來做。對待不同類別的書,有不同的作法。

 

你剛提到,對一個編輯而言,一本書從五千本透過努力可以變成一萬本,在編輯的現有工作中,有哪些是可以加把勁努力,但大家總是忽略的地方?

 

台灣現在的出版市場真的太怪了,呈現兩極化的狀況。我這些編輯努力提高銷售的說法,是在十年前講的,現在有點不太適合了。整個九○年代,台灣市場銷售的光譜很均勻,十萬以上、五到十萬、三萬、兩萬、一萬和一萬以下各種類別都有,但這幾年台灣市場愈來愈被撕裂,十萬冊以上的書還是有,也沒少過,賣得差的那一段也一定還有,但中間這塊卻愈來愈少。最明顯是五千到一萬冊的書愈來愈少,這些書有些會上去,但也更多直接掉到連兩千冊都沒有。換句話說,現在的編輯可努力的地方確實是受到壓縮。


身為一個編輯,在整個流程中,你最看重或最在乎的是哪個部份?

 

最好的編輯流程,是像一幅中國水墨畫的長卷,一攤開,山、水、林、木通通都有,就是一幅完整的圖;一本好的書,從書名、封面、內文、版型到促銷、企劃、通路,是一次解決的,當然這是最理想的模式。另外也有一種極端,書都已經要印刷了,書名卻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對封面還是不滿意,這種日子我也常有。

 

對一個編輯來說,最大的成就感是操作一本書時,市場最後的反應與當初的預期一樣,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

 

我以前也常覺得被接殺得很過癮,所以成就感的來源很多。最近碰到一個很有趣的例子,我們最近出了一本新書《追獵藍色巴爾幹》,是女記者張桂越在馬其頓住了七年的見聞與經歷。我之前也不怎麼認識她,只見過兩次面,直到今年二月她因為其他的事情來找我,談完之後,有次她在車上跟我說:「我有個書稿請你幫我看一看,你可以拒絕我,但請你一定要很禮貌地拒絕我。」我直接就跟她說:「沒問題,我不僅會很禮貌地拒絕妳,還會告訴妳我拒絕的理由。」

 

後來我看到那一大包書稿,她事後自己有跟我講,被十二家出版社退過稿,我一看,馬上就清楚知道被退稿的原因,因為東西實在太雜太多了。在這些內容裡,有大量的時事新聞,比如台灣與馬其頓建交,她用第一人稱來寫,有些又短得像新詩,長的寫了幾千字,照片也拍很多,有些非常精緻,有些連焦都沒對好,簡單說就是龐雜無比。

 

當然我可以直接拒絕她,但我當時回了封信,裡面提到這些東西有它的價值,因為台灣這幾年的狀況,只要台灣以外的事情,台灣人都沒有興趣。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肯跑到馬其頓住這麼久,這件事情可以補台灣社會的不足,從這點來說是有價值的。另外,套句中國大陸的說法,一個女記者跑去這麼遠的地方,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有戲」,但還不知道是什麼戲。但我也很坦白地說,這些東西太雜了,需要花時間處理,短時間內我也沒辦法處理。

 

後來台北書展就來了,當她知道我願意繼續考慮是否出版之後,就很高興,也很慷慨地告訴我,書展期間願意當我的義工。

 

她這麼一說我想到,確實需要她幫忙,我有兩位從美國來的出版朋友,請她幫忙招待,因為她英文不錯。我真正和她熟識起來,是因為書展期間要見這兩位朋友,連帶也多見了她幾次。裡面有兩次經驗印象深刻,一次是有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法蘭克書展前任主席衛浩世也在場,聊到她在馬其頓的七年經驗,衛浩世直接就說:「我從來沒聽過有外國人願意在馬其頓住這麼久。」我當下就想,衛浩世是我好朋友,我知道他是個充滿流浪性格的人,否則也沒辦法當全球最大書展主席這麼久,他絕對是個流浪漢,隨時跑到陌生的城市去,找不到旅館得要住破客棧。當連這個流浪漢都訝異有人肯在馬其頓住這麼久,這顯然有戲了。

 

另一次是我那兩位客人準備要回去了,我們晚上找地方吃點東西,她說從小生長在基督信仰家庭,我就忽然想到,她的內容中寫了很多跟東正教有關,這一下子兩件事情就串起來了,一個從小生長在基督信仰家庭的女孩,會跑去馬其頓這麼多年,這裡面肯定藏了些什麼東西。

 

等書展結束,我又把她的東西看了一次,有戲是一回事,下手整理又是另一回事。這些東西實在太龐雜了,還是不知道怎麼處理,也很怕下手。後來在過年長假期間,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弄這本書,我這幾位碰過她的朋友,都形容她是個「crazy woman」,後來我愈來愈覺得對,她一定是個crazy的人,不然不可能跑去那邊,她更早在倫敦住了七年,然後又去了連歐洲人都覺得鳥不生蛋的地方住了七年,背後一定是crazy。

 

這樣一想,這本書的書腰帶就出來了,這本書一定是獻給某種狂想、奇想、夢想的人,「藍色巴爾幹」則是她自己電視通訊社的名字,直接拿來用。後來因為要給這些狂想之人,所以再加上了「追獵」,整個書名就出來了。

 

後來我想到,既然碰到的是crazy的人,當然不能用一般的作法。我就直接請美術幫我排版型,先不管內容有多少,就直接把照片排進去,排出來我再來看怎麼樣。我當時是想等排出來之後,再去找她看怎麼來修改,大概要半年的時間,這時已經是三月初了。後來有天早上我同事跟我說,這本書入選誠品的「四月選書」,把我嚇了一大跳,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原本打算用半年以上的時間來處理,現在變成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就因為誠品選書這個偶然的因素,才促使我後來crazy到底的作法,我先請她列七十個目錄,要她把這些東西中最好的七十個找出來,後來我把它減少成四十個,另外再加成五十個,再用很快的速度切成幾段。

 

對很多作者來說,大概都沒辦法忍受我的作法,比如說星期一見面,請她補個東西,本來說好星期五給,等要走了我一想不對,要她隔天給我,她的確也就在隔天晚上給我了。自從有了時間壓力,我用更快的方式來做,直接告訴她哪些不要,哪些要留下來,請她補個三千字的東西,這塊原本八千字太囉唆,請刪成兩千字,這邊五百字的要多寫成幾千字,大概就在兩個星期內完成了所有編輯,是我花最少時間的經驗。

 

後來其他出版社也私下問過我:「這是原來的那些稿子編出來的嗎?」我覺得這些都算編輯基本工作。能一看就是完整的作品,就知道會是暢銷書的例子,實在太少了,也輪不到你來出,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因為有滿腔熱血想要表達,才會想要寫書,常常是拉哩拉雜寫了一大堆,大家都是這樣,所以編輯碰到作者都要有心理準備,他們攤出來的東西一定很亂,要自己去找到作者本身能與編輯相呼應的點。這經驗就是因為她crazy的部份感動了我,我就只要這個東西,運氣也很好,她本身也能寫好文章,不只是寫新聞報導。

 

你現在一年這樣親自動手的書有多少本?

 

多少不一定,但我一定會留幾本自己來處理,因為要保留手感。出版畢竟是個手工業,只做管理工作遠離第一線會脫節,所以要練一練手感。

 

我們來談談幾米的經驗,幾米在到大塊出書以前,並沒有像現在這麼受歡迎,是到大塊之後,才是我們現在所認識的幾米。你是如何重新塑造了這個作者?

 

基本上,我對作者的態度都一樣,都是用交朋友的方式來看。既然要交朋友,就要知道朋友的特性,還有彼此相呼應的地方。

 

幾米當初來找我時,我一看到他的作品,就覺得這個人太棒了,一個人默默地創作,把內心的世界用那麼絢麗的色彩表現出來,後面編輯的過程就很簡單,就是怎麼樣把第一次見面的那份感動傳達出來,讓讀者也能像現場出版者第一次目睹他的作品一樣,受到震撼。做完這些,後面都是小事了。幾米的東西,他拿出來時已經非常完整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第一次感動呈現出來。這當中有出版經營者的考量,但更多是身為一個讀者的感動。

你從時報、商務印書館,一路到創辦大塊,角色從編輯受雇者變成了創業者,創業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必須考慮到財務與營運。在我們的經驗中,編輯通常都是財務的外行人,你怎麼去克服與調適這樣創業者的身分?

 

有個故事讓我印象很深刻。有人因為創業之後,影印東西會把用過的紙反面來印。這當中難道是因為創不創業的關係嗎?我在時報工作時,並沒有把自己當打工的人來看,只是想在什麼位置,就把什麼工作做好,當總經理就把這角色做好,所有者或是受雇者都不是我所想的。

 

不同的是,在時報期間和自己創業,能運用的資金是完全不同的,大錢與小錢的定義完全不同。我自己很幸運,離開時報後,我同時間創了大塊,也到商務去工作,當時商務是一個非常穩健、謹慎但很健康的出版社,不管是白天的商務或是晚上的大塊,在這段期間我都體會到「小心謹慎花錢」的經驗,對任何決定要更謹小慎微,這是很好的過程,使大塊能一路走來。

 

大塊成立後的第一批書就非常引人注意,主因是書的視覺風格。你怎麼定位出大塊的第一套書,在我看來,這批書的視覺是用幾何圖像與元素,用不同的方塊組合出來。過去出版人製作書,每本書的視覺要不同,往往耗費巨大的時間和金錢,大塊的作法卻可以快速工作,又能耳目一新,談談你對書的視覺想法?

 

其實想法很簡單,就是不要做和別人一樣的事情,也不要做自己重複做過的事情。別人很常用的方法是什麼,就不要去用它。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去做和人家相同的事情。

 

後來大塊也延伸出幾個小型的「副品牌」,比如說「大辣」或是「網路與書」,你怎麼和這些比較有創意的年輕工作者合作?

 

其實這些像對待作者一樣,都要當成是朋友。不管是對作者或是合作者,我一直在找對方的特質是什麼,發現每個人心中crazy的地方。站在一個出版者的角度,找到和這些crazy部份呼應的地方,不然一定會覺得這人在胡說八道,但又不能和他完全一樣,要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幫他看清許多他在燃燒熱情時沒有注意到的東西。這兩塊都要有,得要和他貼心,但不能貼近。

 

你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適合當個編輯?

 

我最早是根本不想當編輯。因為從小行動就不方便,師長都告訴我要從事寫作或出版的工作,偏偏我就是想反抗。老實說,即使我後來做了十幾年的編輯,我還是在東張西望想要轉行,八○年代電腦剛起來,我甚至想去寫程式,因為需要邏輯與結構,這比較適合我。甚至我在時報當總經理時,都不覺得我會繼續當編輯下去。

 

在我工作的過程中,最重要的應該是我都抱著「敬業」的態度,我只是想要把工作努力做好。直到我三十九歲看到韓非子的書,我才恍然大悟:出版是我找了一輩子的工作,幸好有這樣的發現,四十歲離開時報之後,我才沒有離開出版這個行業。

 

你現在怎麼帶領自己出版社年輕的編輯?

 

這我一直做得很差,我一直覺得出版就是手工業,要怎麼教?你在旁邊看就是了,看久了就知道了。後來發現,這樣的作法不見得每個人都適合,有時還是得要解釋。現在是透過很規律的會議,和他們談出棒的姿勢、選球的秘訣。但儘管這樣,我還是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旁邊看」,用心來揣摩。

 

因為很多細調的過程都是事後無法解釋的。出版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編輯當下,那些快速而微細的轉折,當時腦袋轉了很多次,事後根本回想不起來,最好是在旁邊看,看到有什麼動作就馬上問。比如說整本書兩星期沒動,最後一刻卻做了一些細部調整,這些隨口回答的收穫,一定遠大於事後的開會,因為等到開會時回溯,你會發現所有細節早就忘記了。

 

* 對談人檔案

郝明義

1956年出生於韓國,台大商學系國際貿易組畢業,畢業後進入出版業工作。1988年擔任時報出版公司總經理,1996年離職並創立大塊文化,1997年到1999年擔任台灣商務印書館總經理兼總編輯。著有《工作DNA》、《故事》、《那一百零八天》、《他們說》,譯著有《如何閱讀一本書》、《二○○一太空漫遊》。

 

大塊文化 成立至今滿10年,創立後出版的第一本書《十倍速時代》,曾創下台灣出版史上最轟動的科技財經書銷售紀錄。多年來,陸續出版《在台北生存的一百個理由》、《潛水鐘與蝴蝶》、《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歷史學家》等叫好且叫座的書籍,其中,《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更創下銷售45萬冊的銷售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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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鎮漢 x 詹偉雄

台灣最時尚City Mall的研發史

The Secret of Breeze Center

 

在台灣,微風廣場並非最大的百貨公司,但它絕對是各家百貨公司參考的「標竿基準」(bench mark)。相較於百貨業今昔兩大龍頭 ── 新光三越與SOGO小心翼翼地照顧主流大眾客層的品味,微風廣場幾乎是以領導並創造新生活式樣的先驅者姿態,冒險性地衝撞此一行業的所有規則,而最終微風廣場成功地成為台北高品質、高感性消費者的首選品牌。由一塊高架橋下的汽水工廠遺址,搖身一變成為台北生活時尚的中心,微風執行常務董事廖鎮漢是實質掌舵的關鍵人物。

 

坦承「從小就喜歡美麗的事物」,廖鎮漢對物質與空間具有高度的敏感,也因此當他接受父親交付的開發任務時,這種天賦很快地便為他勾勒出微風廣場的圖像。當年微風廣場一開幕,讓台北為之驚豔的微風超市,就證明了廖鎮漢在風格產業裡的獨特經營能力。但對他自己而言,微風廣場的殺出重圍,或許更來自於他不喜歡做重複、一窩蜂的事。

 

舉例而言,為了讓微風廣場的時尚生活風格更突出,廖鎮漢千辛萬苦簽下美國時尚超市Dean & DeLuca的代理權;為了客人們在下午四點之後還能買到持續出爐的麵包,他又簽下法國麵包店之王Maison Kaiser,自己來經營。「要讓顧客覺得有一種驕傲感,微風才夠資格成為一個品牌,」七年來,不少次冒險性判斷都出乎意外的成功(包括「封館週年慶派對」),幫助廖鎮漢取得了父親與同事的更多信任,而新接手的「微風台北車站」是他的探索新樂園。雖然廖鎮漢才三十六歲,但他每一個決定,都正創造著台北空間與精神風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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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偉雄(以下簡稱詹)

微風廣場的出現和它的經營方式,在台灣一成不變的百貨零售業中顯得非常特殊,其中,不少顧客對微風超市的興趣最大,它擁有非常鮮明的自我風格,食材的多樣與異國情調、熟食展現的示範性飲食感官體驗,加上明亮有致的氣氛管理,一舉打破台灣消費者對超級市場的刻版印象。你當初是如何規劃微風超市?

 

廖鎮漢(以下簡稱廖)

微風到2007年已是成立的第六年,如果連招商時期算起則是第七年。當初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我要在台北成立一座精品賣場。其中,超市的經營不是我們的本業,一開始也跟國內頂級的超市經營業者談過,結果都不理想。後來我們也曾經和日本的 City Super 談,他們的創辦人石川正志非常有興趣合作,甚至派人過來當我的特別助理,雙方都有很強的合作意願。不過後來創辦人過世,很可惜許多當初談的東西得重來,而微風已經準備開幕,所以我就決定自己跳下來經營。

 

超級市場是個很難賺錢的business,做得好,利潤大概也就二%到五%左右;做不好,就很容易賠錢,但我還是很想做。如果樓上的精品百貨呈現出來的感覺是這樣,我很難接受底下樓層的超市感覺不對,這就像一個人「上面穿西裝,下面卻穿草鞋」,所以在超市的經營上,我還是維持了微風整體精品賣場的感覺與特色,不要讓消費者逛到底下樓層之後,感覺就變了。

 

當時決定要做微風時,外在大環境其實並不好,台股指數大概只有四千兩百點,總體經濟很不景氣。所有人都說我瘋了,認為台灣哪有這麼多的有錢人,去支撐微風這樣一個走高價路線的精品百貨公司?但當時我有某種感覺,發現人們愈來愈懂得用好東西,花錢來享受生活,這和商品的品質與美感有關,和價錢無關。你東西做得很爛卻賣很貴,消費者是不會理你的,但大家會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去多花一些錢。

 

在台灣做流通業,只能往兩端走,不是往上做最頂級,就是往下做最大眾的市場,做中間的市場會很辛苦,因為顧客都往兩端移動了。最後我選擇做高單價的精品路線,希望呈現出一種整體生活態度的賣場空間。


賣場的定位,往往來自會說話的商品。微風超市剛成立的時候,有沒有規畫哪些指標性的商品,好讓消費者印象深刻?

 

當初在選擇商品的時候,我是照著我自己的需求而來,因為我很愛吃,也很愛做菜,但在台灣卻經常找不到合適的食材或調味料。在超市產品的選擇上,我非常重視個別產品的豐富與完整,特別是「調味料」的多種與多樣,是微風的特色。比如說不同的醋、起司、吃生魚片沾的醬油等。過去台灣的醬油都太鹹,但泰國的醬油很棒,因為醬油中有加魚露,非常清淡,味道也很好。抱著這樣的心態經營,所以微風超市就有很豐富的調味料。

 

「吃」這件事,近幾年變化很大,在台灣會愈來愈受到重視。以我自己為例,因為年紀慢慢變大了,新陳代謝變慢,胃的空間變得有限也更珍貴,我希望每一餐都能吃到不同的、好吃的東西,所以我就常和同事聊天討論,哪邊又開了新餐廳、又換了新廚師、又出了什麼新菜。電視或是雜誌的美食報導我也看,常常是看到哪家餐廳的美食報導,隔天就去吃。

 

我最近很喜歡有故事性的餐廳,例如一碗滷肉飯有八十年的歷史,雖然吃的時候只花五分鐘就吃完,但當你了解這碗滷肉飯的故事,當下的感覺馬上就不一樣。可能東西吃起來只有五十分,加上它的故事馬上就變成一百分。

 

不只因為我本身愛吃,吃對我來說,也變成一種社交的方式。比如說前陣子,我們超市新進了一種很棒的火腿,我就自己買了一批,找個週末約朋友到家裡一起來試試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名目,一種新食材就促成一次難得的聚會,就這樣過了舒服自在的一個下午,大家都很開心。

 

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個愛吃的人?

 

我從小就對廚房的事物充滿興趣,常常跟在媽媽身邊,看她在廚房做菜,然後偷偷把做菜的方法或順序記起來。小學時,因為家裡面做生意,大人都很忙,有次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炒飯給自己吃,家人回來看到嚇了一大跳。我很小的時候就出國留學了,常常為了做菜的問題,打越洋電話回家問我媽媽,比如說煮牛肉麵的材料要怎麼準備?要去哪買?要怎麼做?這些我都會在電話裡面跟我媽媽討論很久。

 

現在微風超市已經非常有口碑,你會不會想要把它獨立出來,變成一個子公司,然後到各地去設點?

 

將微風超市獨立出去不在我們未來的規劃當中。微風超市之所以會成功,主要原因來自微風廣場本身賣場整體的特色,可以吸引到龐大的人潮,而這些人的想法與觀念,比較能接受微風超市這樣的型態,這是相輔相成的。超市本來就是個不容易賺錢的business,我不認為把微風超市獨立到各地去設點會有太大的機會。

 

但是在過去微風超市的經營上,我卻看到一些可能的機會。微風超市是台灣第一個訴求金字塔頂端的超市,剛開始,我們是以培養自有貿易商的態度來經營,因為要引進的店面和品牌,許多都是台灣過去所沒有的。要吸引它們進來,一定要提供完整的發展前景。我也認為社會慢慢在改變,對一些生活型態的品牌接受度愈來愈高,可以思考更多可能。

 

比如說我們引進的生活風格超市Dean & Deluca,它在美國不只是個販賣食物的零售品牌,它是一個經營非常成功的lifestyle品牌。說穿了,它是用經營fashion的方式來經營食物,消費者到店面來,可以享受到很棒的服務與產品。我就在想,它有沒有可能變成台灣下一個便利商店的型態?有沒有可能把店面向外去拓展?

當時想要成立微風廣場,最先起心動念的想法是什麼?有哪些國外的店家,曾經是微風創業的參考對象?

 

微風在成立之初,我們參考國外的對象,主要是法國的Galeries Lafayette(老佛爺百貨)和日本的西武百貨。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只是想做百貨公司而已,而是想做購物中心,以滿足現代都會消費者的生活與娛樂需求。

 

當時這個地段很low end,位在市民大道高架橋旁邊,不是什麼重要的商圈。我希望把它打造成「城市中的綠洲」,所以在整體空間的設計中,光、樹、水是很重要的元素。在一樓室外的中庭,我們希望創造一個很舒服的空間,可以讓人在這邊曬曬太陽,看看綠色的樹木。現在中庭裡絕大多數的樹,都是一成立就種植到現在。但水的部份,原本我們有一個不錯的水池,但感覺消費者並不喜歡這樣的設計,附近的住戶或是旁邊的商店常常跟我們抱怨聲音很吵,消費者也常跟我們申訴,說經過水池旁邊常常因為風太大而把水吹到身上,所以我才想說好吧,既然大家都不喜歡,那就把它填起來改成店家好了。所以做我們這行的,localize很重要,不能和當地的生活習慣與觀念差太遠。

 

微風廣場在台灣的百貨經營上,有許多不同以往的創新,例如在樓層的空間規劃上,就和其他百貨公司很不同;在內部空間的規劃,也經常做調整,所以幾乎使消費者每一次來,都有一些新的感受;它也是第一個週年慶做「VIP封館」活動的。這些動作背後的想法是什麼?

 

其實最根本的想法,就是我不想做和其他人一樣的事情。台灣的百貨公司,在樓層與空間上差別不大,當然引進的品牌專櫃會有不同,但普遍來說一樓就是賣化妝品、二和三樓是女裝、四樓是男裝、五樓是家電、六樓可能是運動用品或是書局之類的。如果把消費者的眼睛蒙起來帶進一家百貨公司,張開眼可能根本不知道是在哪一家,因為實在是太像了。

 

以前百貨業內部的空間與樓層,是三年一小改、五年一大改,微風則是三月一小改、五月一大改。剛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但這麼多年下來,我的很多想法都實現了,我希望消費者每次來微風,都有一些不同的感覺,下次他們就會更願意來。最近我們剛完成把二樓的空間引進日本的Plaza,大概是這個階段最後一波大調整,現在的微風已經和七年前剛創立時完全不一樣了。對我來說,第一個十年的重心在微風,第二個十年的重心,會放在把微風廣場成功的經驗進行複製與拓展。

 

和其他百貨公司相比,微風廣場其實不算大,再加上我個人的偏好,所以我們只做和fashion有關的精品品牌,以此再來發展符合這些消費者風格的餐廳、超市、生活用品等更多店面。我們幾乎沒有兒童的品牌,在兒童服飾品牌中,確實有很多很高檔的,但我覺得family和fashion在概念上差距很大,所以我們不做這塊。

 

我個人很討厭做一成不變、人云亦云的事,因此我很討厭「週年慶」。不過在台灣,消費者都會期待你的百貨公司每年都要有一個這樣的活動,所以我才想說既然週年慶還是得做,那就做一些不一樣的,所以才有週年慶「VIP封館」。這一開始在網路或是媒體上被罵得很慘,大概的批評都是說我現實、瞧不起人之類的,其實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微風的風格與客層非常明顯,我不能期待所有人都喜歡我,所以我想提供更好的服務給喜歡我的人。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反正我只做我自己,已經有那麼多事情要管了,我還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實在太累了。事後證明,我們第一次這樣做之後,一個晚上五小時的業績,就從原本的六千多萬元一口氣衝到兩億七千萬元,現在有同業也會做「VIP封館」的活動了。

 

會想要把微風的成功經驗,移植到中南部去嗎?

 

目前並沒有這樣的規劃,對我們來說,主戰場還是會在台北,這塊市場是我們比較熟悉、也比較有能力做的。現階段微風廣場算是穩定、上軌道了,再來我希望做更進一步的拓展。

 

至於要如何拓展?要不要跨入下一個和微風相關的產業,這些方向和行動多數還在內部討論中。我是希望到更多領域去發展,比如說我們引進的一些品牌,如何讓這些品牌創造更多效益與利潤,這是下一步我比較想做的事情,對於這些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去年底微風負責了台北火車站的新開發案(編按:微風廣場的母企業三僑實業,去年十二月與台灣鐵路管理局簽訂台北車站二樓、一樓、地下一樓的經營合約,為期十二年,其中二樓商場規劃為「微風台北車站」),關於這個案子的想法是什麼,你為什麼會對「車站」這個場所產生興趣?

 

台北火車站是整個台北非常重要的地標,我們很希望幾年後能把它變成台灣的門面。這幾年台灣的變化與進步都很多,但很可惜,大型的公共建築與空間質感並沒有同步跟上來。因為機場捷運的興建,未來外國觀光客來到台灣之後,可以直接從桃園機場到台北車站,機場是台灣第一道門面,但目前看來很難有轉圜餘地,但我個人是很不希望外國觀光客到了台北車站之後,對台灣的印象會遭受到二次傷害,從這個想法出發,相對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我希望未來能把台北火車站改觀,讓它變成像東京品川車站或是紐約中央車站那樣,結合賣場與空間規劃,散發出屬於這個城市獨特的特質。

 

對我來說,最簡單的作法其實只要花一千萬元把地板翻修,然後把空間租出去收租金就好,但這不是微風的原則。經營事業賺錢當然很重要,但我想做的不止於此,台灣在很多領域都很缺創造力,只要有成功的模式,就會有一窩蜂地跟進。我不想這樣,既然要做就要冒險。當然,如果沒有微風廣場的成功經驗,要做台北火車站會比較困難,但現在關於大型賣場的經營,過去在微風廣場的經營,已經累積很多經驗了。這當然也是很大的挑戰,預算原本是一.五億元,現在已經追加到四億了,我對內部的承諾是五年內要開始賺錢。

 

從微風廣場成立到現在,你覺得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剛開始的那一年最辛苦,主要是和SOGO那一戰(微風廣場與位於忠孝東路、復興南路口的SOGO百貨,七年前微風開幕那段時間,有過非常激烈的駐館品牌爭奪過程)。加上微風開幕兩個月之後,比微風大三倍的京華城也開幕了,一時之間競爭者變多,每個也都很強悍。

 

在開幕初期,岡一郎總經理帶著團隊在第一線拚戰,是微風成功的最主要關鍵。他那時剛離開SOGO(當時因為日本SOGO總公司破產,所以台灣SOGO由本土團隊接手,那時擔任台灣SOGO總經理的岡一郎離開SOGO體系後,轉戰微風),在百貨業他已經有超過三十年的經驗與人脈。也因為離開SOGO,所以他有更多和日系百貨集團談合作的空間,在品牌引進和發展定位上,他的專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

 

其實我是覺得位於同個商圈的百貨同業,競爭要朝「把餅做大」的健康方向去想。例如微風在成立之初,因為空間與樓層設計的風格,私底下很多台灣的設計師品牌想要進來,但在同商圈內的中興百貨,在這塊已經做得很成功,經營的時間很長,累積了不錯的口碑,所以我就認為微風沒有必要做這塊。直到今日,微風也都沒有進設計師品牌,位於同個商圈的百貨公司,應該想的是怎麼把人潮從信義計畫區吸引過來,這才是比較健康的競爭。

 

你和同事之間的相處模式如何?怎麼讓自己的想法變成整個團隊的行動?

 

我想以身作則是最重要的,在這方面我比較強勢。對於微風的經營,我本身也很拚,為了一個專案,連續幾天睡不到四個小時,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同樣的事情,和你溝通或是講過一次、兩次,到了第三次我就會不耐煩了,我覺得那已經是你個人的問題,我是個就事論事討論的人。也很幸運的,微風從創立到現在,經理級以上的離職率是零。

 

要成就一個好的事業,員工與團隊很重要。例如微風第一年時,我根本不知道尾牙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台灣的企業都這麼重視這個活動,後來問其他人才知道,原來尾牙是要回饋員工,慰勞大家一年的辛勞,那我就在想:「既然如此,那老闆來要幹嘛,總不能坐在那裡繼續當老闆?」所以我大概是台灣第一個在尾牙活動上台扮裝表演、娛樂員工的,老闆那天出席的原因就是「娛樂同仁」。而既然我都上台了,其他主管當然也就沒道理不上台表演了。

 

從今天的成績看來,你在很年輕的年紀,就嘗到了「成功商人」的滋味。但我們也知道「成功商人」其實需要很長時間的歷練,因此我們好奇你在多大年紀時就知道自己未來會當個商人?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要投入微風廣場的經營?

 

我在小學二年級,作文題目是「我的志願」時,同學都寫要當「醫生」、「科學家」這一類的,我就寫要當「商人」了,為此我的父母還被老師請到學校去過。因為從小家裡面就是做生意的,看家族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就覺得當商人很適合我。

 

大學畢業後,因為我不想去家裡的工廠,那時剛好家族事業中有現在微風這塊地,加上我對流行相關的事務很有興趣,所以畢業回國後,沒什麼其他的工作經驗,就直接做微風廣場了。當然我也知道自己的缺點,加上對百貨業根本沒有經驗,所以我不適合當總經理,只選擇當常務董事。我很依賴經營的專業團隊,因為那部份是我所不足的。

 

現在做的這些事情,真的是我自己喜歡的工作,所以每天工作得很開心,對生活也沒有太大的抱怨。在工作與生活上,我自認是個冒險性格很強的人,自己的生活與興趣有助於事業的經營,這點我很幸運。我本身很喜歡旅行,去看看不同城市的流行文化和生活內涵,是我本來就會做的事情,這很自然就會反映到我在微風的經營上。另外我也很愛煮東西、吃東西,所以微風的超市、餐廳,都是我自己所喜歡的。

 

在事業的經營上,父親對你有產生哪些影響?

 

我父親從小看我長大,對我的影響很深,他平常做事情的態度很保守,不輕易冒險,但一旦他做好決定,你會訝異他出手的手筆都很大。但我冒險性格比較強,我父親則是很保守、很穩,不過他又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嘗試的那種保守,不然也不會讓毫無百貨公司經驗的我來做微風,一投資就是二、三十億元,我想這大概來自於他比較有眼光吧。

 

* 對談人

廖鎮漢

微風廣場執行常務董事,1971年出生,O型金牛座,澳洲格理菲斯大學畢業,主修商科,副修日文。24歲大學畢業之後,就回台灣負責微風廣場的開發案,透過一連串的創意經營,將微風廣場打造成台北頂級的生活與精品購物中心。

 

微風廣場 Breeze Center 2001年正式開幕,是台北市首座開張營運的大型購物中心。共分A、B兩區,共有地上9樓、地下4樓,陸續引進各式精品品牌。現址是黑松汽水台北中崙工廠改建,藉由公開招標,由土地取得者三僑關係企業與黑松共同投資成立三僑實業,動工興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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